救赎
周芳琴
夜空的星星仿佛也瞧见了底下胆颤心惊的一幕,哆哆嗦嗦的躲回云层,不肯给予汤姆心中一丝丝的光亮。汤姆甚至觉得周围的黑暗里潜伏着一头头野兽,想要把他吞吃入腹。
他快速穿过街道,边跑边不停回头,他害怕那个坟地的魔鬼突然蹿出把他抓住,路边一个个树桩在他眼里都像极了一个个人影。他加快脚步,翻过波莉姨妈院子的篱墙,悄悄地溜回房间里,把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塞进被窝。滴血的刀,死不瞑目的医生,崩溃的可怜的酒鬼彼得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团糟。他无比后悔没有做波莉姨妈口中的听话的孩子,这样他就不会半夜去墓地探险,不会碰上可怕的杀人现场,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眼睛也不敢闭上。怎么办?该不该说出去?不,不能说,他和哈克一起发过誓的,可也许过不了几天,无辜的替罪羊彼得就会被推上刑台,而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还如同毒蛇一般潜藏在人群里。只有他,只有哈克看见了凶手手心的鲜血。可要是说了,他和哈克说不定就会受到凶手残忍的报复,说不定也会像那个医生一样,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想到这,他打了一个冷颤。对,绝不能说。
他下定了决心,睁着眼睛熬过了那个可怕的夜晚,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啊。第二天,有人被杀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小镇。汤姆挤在人群前,战战兢兢地听着那个毫无人性的家伙撒着通天大谎,刺眼的阳光下,照在他魔鬼般的面孔上:略显杂乱的头发、浓粗的眉、布满血丝的可怖的眼、还有那鹰钩似的鼻,都成为他噩梦的主顾。汤姆钉在原地的腿有些发抖,他只希望苍天能立刻降下一道雷劈死这个混蛋。可天不随人愿,这个骗子仍活蹦乱跳,安然无恙,似乎这滚烫的阳光不能使他的内心受到一点点煎熬,使他感受到一点点灼热的痛感。
彼得被关了起来,可他仍不敢说。内心的愧疚淹没了汤姆,加上波莉姨妈的指责,与女孩的冷战,这些都让他无法在这继续待下去。他约好两个伙伴,乘船躲在一个无人的地方,那里没有大人,没有罪恶,有的是无限的自由。汤姆几天来慌乱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救赎,暂且安定下来。他把那晚的事抛诸脑后,他想在这实现一直以来当海盗的梦想,而不必回去接受良心的煎熬。但在夜晚,那只彷徨迷茫的小兽还是会把他从白天的欢乐中拽回,他尚且能在这里快活自由,而无辜的彼得只能对着冰冷的墙壁痛苦悔恨地等待自己的死期。他在满天星星的注视下做出决定,他要回去,他要揭发那个真正的凶手,他要把可怜的老彼得救出来,把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救赎出来。
那天,在法庭上,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凶手的名字叫喊出来。小镇的居民都称赞汤姆是个救彼得的英雄,只有汤姆自己知道,那一刻,得到救赎的,还有那颗汤姆索亚的灵魂。
救赎
万雯婷
没有人,能救我。
“你看,这精致的、高雅的殿堂,你看,这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花草,你再看看……”“不,像我这样满身污秽的人,不配……不配……”她低声地轻喃着,任由风儿擦过眼角。一双满是裂痕的手死死揪住衣角,揪住那块早已脱线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紧抓不放的粗麻。她努力将自己隐身黑暗,可那闪过一瞬的眸光还是出卖了她。
“你大可不必这般折磨自己,你曾经的骄傲,你的自信,就这样都被你遗弃了吗?你睁大眼睛看看,光明还在,你为什么要执迷于黑暗呢……”那粗犷的男子猛地扣住她的双肩,无力地咆哮着。可惜,她的眼没有屈服,依旧守紧了“大门”。只有那历过岁月、含着血痂的双唇间,溜出了几句话,恰似六月飞雪,虚幻而冰冷:“我也曾向光明伸出手,只不过握手的地方永远只有一方驻足。骄傲、自信,呵,你怎么如此天真地认为,一个在牢里待了五年的人配有这些‘奢侈品’?折磨我的,从来都是你们,不过,我好像也折磨到你们了呢。”
她在笑,即使那声音不似往日清脆,即使她不如往日光鲜亮丽。她绝美而又满是沧桑的脸上幸是露出了一丝快意。如果,那划过的泪痕没有被风带走……
曾经的她,亦是肆意而张扬的明媚少女,亦是天真无害的好好学生,即使,被那样对待过——坚定、忠诚、信任……他们一样不占。撒谎、背叛,这些花招倒是一个不落,样样精通。她是该为她们无师自通而欣慰,还是该为她们的“友谊”不耻呢?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栽赃、陷害,一个又一个深渊接踵而至……这么一份用心良苦的“大礼”送来,不回礼可不是她的个性,即使两败俱伤,也一定,至死方休。毕竟,这群披着羊皮的狼,是她人前无害,人后害人的“好朋友”呢。
她是该恨她们,还是该感激他们呢?她冰封的心在冷笑着,到底是恨她们带来的无尽羞辱和伤害,还是谢她们将她同化,将她一并拉入黑暗的深渊呢……明明,错的是她们,是她们将她变成这样的……
“放下吧,一切都过去了,光明和黑暗,你只是先认识了后者,这不是你的错。五年已经足够了,足够偿还这一切,她们不也受到了惩罚吗……”男人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惜,迎来的,只有一声声更为低沉的质问:“是吗?她们只是开过了玩笑,我只是受过了伤,别忘了,你和我一样,那么你凭什么让我放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自作自受,你满意了么?”
少女的双唇还在开开合合,往日乌黑的秀发早已染上了岁月独有的色彩,乌青深陷的眼,不知被哪位粗心的画家洒在了苍白的脸上。看了她良久,男人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审判官从来都只是你自己。放下吧,回不到过去重来,那就一起去未来,时间会解决一切。”
“我给自己,判了无期,尽一生,赎一心。”
风,轻轻拭过她的眼角……
救赎
高雨忻
小山村里坑坑洼洼的小马路在浓浓的夜色中蜿蜒着向远方。
“咚咚咚……”
老太太一脸迷糊地拉开门栓,嘀咕道:“这么晚了,谁呀?”
拉开门,一股冷风猛地蹿进屋子。屋外伸手不见五指,老太太还未看清来人,就听见他说:“老人家,我是邻村的农民,半年前的洪水淹没了我家的稻田和房屋,亲人也丧生在那场灾难中,我现在无家可归了,您留宿我一夜行吗?”
老太太一愣,好像以前是听说过这么一位可怜人儿,不过,也听说他离开前会偷偷顺走别人的一些东西,那可怎么办呢?可外面风也挺大,夜也深了。于是,老太太说:“先进屋吧。”
如豆的煤灯下,老太太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样貌:五官周正的脸上因为四处奔波而略显沧桑,一道道皱纹清晰可见,蓬乱的头发,躲闪的眼神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屋子,随即又低了下去。他的衣衫破旧,裤子也掉色得不像样了,踢踏着一双破了洞的布鞋。
老太太推开一扇门,说:“我孙女有先天性疾病,孩子爸爸常年在外打工攒钱为孩子治病,这有一空房间,你先住着吧。明天我一早就要去种田,早饭你自己吃,可别把我孙女吵醒了。”说完,便回到了前屋,留男子一人在房间。
男子坐在凳子上好一会儿,直到听见隔壁传来老太太轻微的鼾声,才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到处翻找。可是,柜子里除了打了补丁的旧衣裳、几张老照片,什么也没有。突然,他大喜过望——抽屉里边有一张金色的卡。他连忙拿出来,一看,下面还夹着一张纸条,几行小字的笔迹显得毫无生气,上面写着:“亲爱的茜茜,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了。这张卡里的钱是给你治病的,愿你永远快乐。”纸条下面是一张照片——一家四口在这幢老屋前,笑得温暖。
此刻,男子再无偷东西的念头,他忏悔的泪水浸湿了破旧的衣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偷过这样可怜家庭的财物,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赎回以往的罪过。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发现——自家的水桶不见了!蹒跚着走到门前,男子已经装满了水在等她呢!男子沐浴在阳光下,笑着说:“老人家,您一个人种田太累了,我留下来帮助您吧。”老太太愣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霞光瞬间洋溢在男子的周围,像一尊要救赎世人的金身。男子向地里走去,他逆着光望向蓝天,蓝天下,微风拂过,金黄的麦穗轻轻摇摆,仿佛在救赎……
救赎
蔡怡君
一只爬行动物鬼鬼祟祟地爬过墙角,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那可怜的小东西的脚划过阴冷、潮湿的地面发出的“沙沙”声。突然,有一束光照了进来,门,被打开了。那小东西猛地一惊,钻进地缝中。屋中的一切,被阳光覆盖,一个沉淀了许多年的故事,被揭开了一角。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可里面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一具具白骨被堆放在其中,对,这是一个堆放有罪之人处死后尸体的房间,是一个黑暗阴寒到阳光照进来也温暖不到谁的地方。人们在其中翻找着,努力辨认着,可他们看到了两具奇怪的尸体,一具紧紧抱着另一具,被抱的骨骼纤细,明显是一个年轻女子,抱她的一定是自己跑进来的,因为脖子上没有伤痕,可是丑得出奇,驼背,头骨陷在高耸的两肩中间,腿一只长一只短。这个丑陋的男人就是我,加西莫多。
我是一个弃婴,生下来后因长相丑陋而被母亲抛弃,裹了个襁褓放在巴黎圣母院的弃婴篮内,饥饿,使我放声大哭。我在长了脓包的眼皮下艰难地睁开眼,是一群女人围在我身边说些什么,可她们为什么不给我食物,我好饿啊……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托起,是一个青年,两道眉如浓黑的墨描过,透出干练和睿智。他收养了我,在我成年后,他当上了副主教,让我当上了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
日日夜夜与钟相伴,我的耳朵渐渐地聋了,在这世上,也只有副主教能和我交流,当然,还有我心爱的那口钟。
一天夜里,副主教给了我一个任务,抓住那个成天在广场上跳舞的姑娘。我照办了,可在我得手时,旁边有一个男人又打又踢,引来了夜巡队,我被捕了。
可能是不幸吧,遇上了一个聋子审判员,两个聋子的谈话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在莫名其妙中,我被拖上了绞架,跪在地上,接受鞭刑。好疼,我试图挣开束缚我的绳索,可我看见我的副主教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心,瞬间凉了……随他们打吧,可是我想喝水了,“给水喝!”我用嘶哑的嗓音怒吼。无济于事,像当年一样,只是围观,嘲讽。一串铃声由远及近,击打在我的心上,是她和她的小山羊,我昨晚绑架了她,她肯定是来报复我的,想到这里,我垂下了头。一个木碗递到我面前,是水!抬起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她好看地瘪瘪嘴,把水送到我嘴边。她太善良了,我在那一刻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她。
再次见面,是在几年之后,她只穿着衬衣,和她的小山羊加里,在游街示众,我跑了过去,把她抱进圣母院,她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怎么能睡在地上呢?我把我的床让给她,给她找了一套衣物。本以为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在一次围攻圣母院后,她不见了,我四处寻找,是副主教害了她,让她蒙冤入狱,成为死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被绞死了。我把副主教推下了圣母院,去他的养育之恩吧!可看到他被摔得血肉模糊后,我后悔了。两个我最爱的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上,我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找到那间屋子,从烟囱爬进去,见到了我心爱的人儿——爱梅斯拉达,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就此长眠。
门,关上了,屋内又恢复了黑暗,那个小动物钻了出来,它替我讲完了故事。那个黑暗的社会、悲惨世界我救赎不了,但我可以救赎自己。
救赎
张煜田
残阳就像血一样浸漫在他的全身。
他,手提一把大刀,孤身一人,向城门走去。还时不时地向后望去,慌张、迷茫。
就在这几天前,他还是一个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军,统帅着万人的大将,与瓦剌军互相厮杀。他挥着大刀,向瓦剌军砍去,鲜血浸满了这锃亮的刀片。但他的军队却在长时间的消耗下,逐渐地处于下风。望着数万大军一个个在他的眼前倒下,瓦剌骑兵肆无忌惮地踩踏着明军的尸体。这一切都在他的眼前发生着。他绝望了,他已无能为力去做什么了,但他只能被迫临阵逃脱。
他,调转了马头,向着北京城门的方向飞驰着,他将他那饮血的大刀垂落下来,几滴鲜血落在沙土上,沉浸了下去。他回头,向着他曾经驰骋的战场,看着他手下的士兵已经被俘虏,看着被马匹践踏的战士,他闭上了眼,不想让自己的眼睛里照进一丝光亮。他也只是做好了他自已所要做的事。窝囊的他,孤身来到城门下,他逃了出来。
他承担了逃跑的代价,削职回家。在夜里,他时常梦见那天战场上的场景。他害怕了,他畏惧那天的景象,他的心脏只是不安的直跳着。他不敢闭上眼,只是因为他总会想起那天在战场上战死的人,绝望充斥着他的全身,甚至比战死还要可怕,他只能望向那寂静得像死一般的黑夜。
他想要救赎自己,只是没有机会,他遭到了所有人的唾弃,他不甘心就这样下去,让他的名字遗臭万年。
时间没有辜负他的等待,当他知道可以再次站上战场杀敌时,他已无所畏惧。几个月之后,他又重新披上了那熟悉的战甲,手握着那早已饥渴难耐的大刀站在了安定门之下。他很清楚,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他必须要把握住。
北京保卫站前锋战的打响,让他也在时刻准备着瓦剌大军的来犯。当听见一道道的城门都坚守住攻击时,他也深刻地知道瓦剌必定会来,但他不能再输了,因为他在瓦剌军前,输了全部,他必须扳回。
他转动着刀柄,摩挲着那已经起满了老茧的手。他确实等到了,瓦剌的军旗越来越逼近安定门,战斗的时刻到了,他双手紧握着大刀,骑上战马,眼神中充斥着复仇的火焰。他像一个真正的战士,向着瓦剌军杀去,凌冽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那道伤疤在他的脸上印下的痕迹。此时他像饿狼一样,捕食着他眼前的每一个猎物。战斗非常惨烈,从傍晚杀到黎明。当朝霞映照在他身上,他做到了,瓦剌大军全部歼灭。他成功了,他通过自已的努力完成了救赎。
救赎
黄若希
夕阳的余晖渐渐变淡,蝉的啼叫慢慢变残,枯脆老枝上挂着几片发黄的树叶。北风一吹,刮起遍地落花,萧瑟、凄凉。
他就在这样的街道上走着,几年的艰苦使他的面容变得沧桑,嘴唇因缺水而发白干裂。他的脸上印着岁月的痕迹,额头上划过一道极其丑陋的疤痕,他披着一身旧衣服,寻找还在经营的饭店。
终于在街角的阴蔽处,一丝微弱的灯光逃出,他好似飘在海上寻到一块横木一样的欣喜,大步跨过去,拨开略显老旧的门帘,他坐在了离窗边最近的座位上。
他细细地打量着这家小店,不大,却很温馨。他站直身,迟疑地朝收银台走去,点了一碗汤粉。在等待中他得知这家店的主人是一位盲人,付钱只要放进一旁的木盒里就行。
店里只剩他一个人了,盲人正在后厨为他做粉。木盒里的钱此时诱惑极大,无声地召唤着他。他咽了咽口水,抬起早已出汗的双手,向木盒伸去。
后厨发出一声响,是盲人老板要端粉出来了。他来不及多想,随意抓了一把就迅速回到座位。
粉已在他的桌上,洒着许多牛肉,还伴着一些小虾米,混着上腾的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纳闷,跟微笑的“看”着他的老板说:“我点的是汤粉啊,不是牛肉……”话未说完,老板就打断了他:“我知道,这碗里的牛肉和小虾米算我送你的,听你的声音还年轻着呢,晚上不吃点好的,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盲人老板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吃吧,肯定饿了吧。”
他没说话,眼里闪过一丝纠结,“把钱偷偷还给老板吧。”心里有个声音,“老板对你这么好,别让她失望啊。”
“不行啊,现在身无分文以后该怎么生活啊”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两个声音在他脑子里打架。良久,他抬手,端碗。是的,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吃得很快,不久,便冲着还在忙碌的老板说了句就来付钱。他将吃汤粉的钱放到木盒里,顺便,偷偷地把他原先拿的钱悉数放回。
做完这些后他早已大汗淋漓,心里却松了口气“这算是我对自己的救赎吧。”他转身朝店外走去。
“小伙子,要不你来店里帮忙吧,包吃包住,工资你说。”盲人老板朝他喊了一句。他看向窗外,枯脆的残叶顺着微风顺滑飘零,瘦瘠的树枝上已有嫩黄的叶芽探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