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至数九寒冬,天气竟然这般寒冷,刺骨的寒风狡猾地从窗子细缝里钻进略显简陋的乡村小诊所,也探进我敞开的衣领。我不由地打个寒颤,将衣服裹得更紧些。
我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这个小诊所已经有些年代了,白墙显得有些年久失修,几张小小的破旧椅子靠在墙角,一些简单的器材落寞地摆在白色盘子上。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太婆,病床边陪伴着的是我的外婆,她正用勺子挖着苹果泥给太婆吃。想着还没有做完的作业,却让我在这充满葡萄糖味的病房里干耗时间,我心中不免涌起一丝烦躁:外婆也真是的,在海门呆得好好的,却为了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十几年未见的太婆,跑到乡下去照顾她。父母也真是的,开车送我们回来又匆匆离开了。来源 wwW.ZUowEnbA.nET
窗外的风一阵紧着一阵地吹着,我转头看去,一片片枯黄的落叶像绝美的晒干的蝴蝶标本慢悠悠地落到地上,那是一棵苍老得叫不上名字的树,灰白的树皮褶皱得像老人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在冬日里苟延残喘,毫无生机。
“哎呀,这手背怎么这么肿了?”耳边传来外婆的惊呼。我走过去一看,太婆那本就瘦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皮的手背肿得像发酵的馒头一样,细细的静脉泛着紫莹莹的青光,看上去恐怖极了。“开泰,你在这儿陪太婆,我去寻医生,医生出诊去了。”外婆一边果断地帮太婆拔掉针管,一边叮嘱着我。
“让我陪?我……”我正欲以作业没有写完推脱,外婆已经决然地推开门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可及范围之内。我该干些什么?陪着一个陌生的老太太,这也太无聊了吧!从我记事起,我从未见过她。此时,这个小小的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静寂得能听到我手腕上手表指针的“滴答”声。
半晌,太婆缓缓地睁开眼睛,慈爱地看着我,那眼神竟是如此亲切,它穿透厚重的岁月不带任何世俗与防备:“你是二丫头家的吧,已经长这么大了?我也十几年没见到你了,***妈结婚我没来,想想真是过意不去呢。***妈人也好,逢年过节都来看望我。”我一愣,想不到这么多年我没见过的这个老人还有些渊源。“想当年,我也是耳根子软,就狠下心来不和你外婆家来往,现在我老了,那几个说要养我的儿子却推三阻四,要不是你外婆赶回来,我的`日子呀……”太婆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我分明看见眼眶里含着浑浊的泪水。我这下慌了,怎么陪着陪着把老人陪哭了呢?
“太婆,您口渴了吧,我给您倒杯茶!”我急中生智,赶紧端来一杯茶,学着外婆的样子,从太婆后背把她搀扶起来给她茶喝。我试着和太婆慢慢聊天,我夸张地讲述小时候淘气的趣事,讲我在学校调皮的“丰功伟绩”。说到好玩的地方,太婆咧开没牙的嘴朗声大笑。
门被推开了,外婆找来了医生,她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医生给太婆重新扎针,问道:“谁来扶老人的身体?”外婆正欲过去,我抢先一步:“外婆,你歇息一会儿,我来!”外婆一愣神之后,温和欢快的笑容如花儿般绽放。我深知“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到老”不是年少的童言稚语,而是一份血浓于水的传承。
“我们来了!”门外响起父母的清脆的声音,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走了进来。开门的瞬间,我猛然发现窗外那棵大树旁边有几个高低错落的树木正依偎般地陪伴着……